一行四人便來到了墨香樓。

時至正午，這墨香樓的食客絡繹不絕，座無虛席。原本她還有些失望，怕是要等很久才能等到一個座位了。不想，絳紅居然識得這家樓的老板。就是老板不在，他們四人進入墨香樓不久，從二樓疾步下來一位掌櫃打扮的老者，親自迎他們上了二樓。

這墨香樓的二樓與一樓不同，一樓都是散座，而二樓都是雅間。他們由那掌櫃的引到最後一間，一路上別的也都坐滿了。這是最後一間。

絳紅本有意將上位讓給她，但她一眼看中側手那臨窗的位置，沖著絳紅一笑就徑自坐了下去。這一餐說好了絳紅做東，絳紅也就沒客氣地坐了上位。而梁生做到了她的左手邊，莊大哥則坐到了她對面最後那個位置。

四人入了座，那位老掌櫃的也沒有請她們下單，自顧招呼著一名小廝先給她們上了熱茶，便離去了。

她正興致勃勃地看著窗外。這墨香樓的二樓雖不高，但也足以讓她眺望很遠。這崇陽國中央大街的繁華更清晰地撞入了她的眼簾。這時聞到那濃郁的茶香，她也是戀戀不舍先收回了視線。

“好香啊！”她衷心嘆道。

“好茶也要功夫深。”絳紅笑道，“一樓不說，這二樓的小廝別看普通，可都是有著一手泡茶的好功夫。”

別說，她不是愛茶的人，不太懂，但看這小廝現場泡制，手法也是惹眼。一雙巧手拈起三兩片茶葉置入茶碗，冒著熱氣的長嘴茶壺不多不少地沏入八分滿熱水。茶蓋一合，按緊了，大力晃動四五下，不見一滴水溢出。最後茶蓋一掀，用一挑子輕輕挑兩下，便挑出了那三兩已然綻放的茶葉。一碗清冽濃香的茶便沏好了。

那小廝是一碗一碗沏的，本是先奉了上座。但絳紅見她喜歡，把第一碗讓給了她。她卻是盯盯瞅著那小廝把剩下的三碗都沏好了也沒有喝一口自己那碗。

絳紅奇怪。她不好意思地一笑，解釋道：“我怕燙。”

絳紅理解地一笑，取起自己的茶碗，掀了掀茶蓋，輕吹幾下，“稀呼”聲響已是輕唑了一口，才又道：“趁著滾熱，這第一口香氣最是濃郁。”

這時，“稀呼”聲再次響起，梁生和莊大哥也都分別趁熱飲了一口。

熱氣熏得他們三人都面上些許潮紅，表情甚是滿足。

她猶豫地看了自己面前的茶碗一眼，小心翼翼地掀了掀茶蓋，卻是頓時被那蒸騰的熱氣嚇到，趕緊又合上了茶蓋。

“小姐，您請用這碗。”那小廝忽又遞了杯茶給她。

她詫異接過。

小廝道：“各茶入各眼，小姐您怕燙不妨，這杯想來更適合您，晾涼些再飲便是。”

她好奇地看了看。這碗茶都沒有蓋蓋子，熱氣氤氳中，確是跟先前的幾碗不同。那幾碗都是淡棕色的，似龍井，而這一碗是淡青色，似綠茶，卻隱隱透著些竹香，香氣不減，更添了一抹清淡。

她善意地沖著那小廝一笑。小廝知她喜歡，伸手要去撤下先前那碗，卻被她急急伸手攔下。

“別！這碗涼些我也要喝，別浪費了。”她兩手像是護仔的母雞，環繞著兩個茶碗不松手。

那小廝和剩下三人見她如此俱是忍不住笑。若不是提前知曉她的身份，絳紅和莊勤都看不出她有半點將軍府大小姐的氣質，倒是覺得她分外可愛。

絳紅招了招手，一邊示意那小廝，一邊問她道：“我也是疏忽了，時常來，老愛點那一桌相同的菜。你可有什麽特別想吃的？”

她搖了搖頭，道：“我第一次來這墨香樓，也不見菜單，不懂得如何點菜。絳紅姐姐慣常愛吃的，應該就是這樓裏最好吃的飯菜了。我沒什麽需要額外點的。”

“菜單？”絳紅一楞，擺了擺手，小廝懂事，既然沒有額外的吩咐，也不宜聽客人講話，徑自退了出去。絳紅繼續道，“你可是第一次上街？這墨香樓頂出名的，城裏頭無人不知，知了便要慕名前來。你卻像是之前不知，只路過看著喜歡便想來。就如同我那琉璃閣。自誇一句，我的琉璃閣也是這城裏頭女兒家趨之若鶩的地方。我從前都不曾見你來過。而且你來了，若多華麗的珠寶都不多看一眼，偏偏一眼相中了最偏僻角落裏莊勤那木釵。該說你眼光獨到呢？還是說你不慕金銀？”

“唉！也不怕絳紅姐姐和莊大哥笑話，你們看看我這樣貌，就如那四公子所說，確實配不上太華麗的珠寶。”她說著狀似失落低首。

“你莫要在我面前裝出這番模樣，騙得了四公子，騙得了別人，可騙不過我。我絳紅出來做買賣，什麽人沒見過。你這自卑的樣子可都是裝的。再說了，你胖是胖了些，年紀還小嘛，眉眼細看來也都不錯，何須妄自菲薄。”絳紅拆穿她還不忘誇她，“我看著你就頂可愛的。梁先生你說是吧？”

不等梁生答，她搶白道：“梁哥哥從小伴著我長大，就算我出落得越來越醜，他拿我當妹妹喜愛在先，都看不出我醜啦。莊大哥，你老實說，我是不是醜的？”

三雙眼睛立即齊刷刷落到了兀自喝茶的莊勤身上，莊勤一楞，仔細看了看她，才認真道：“不醜，可愛。”

“看，我說你還不信。莊勤老實，他說出來，你還有什麽話要說？”絳紅特別得意地看向了她。

“嗟！莊大哥是老實，絳紅姐姐你怎麽說，就是指著一顆白菜說美極了，莊大哥看著都會覺出美來。重點不是那白菜究竟美不美，只因你喜歡，莊大哥都會跟著喜歡咯。莊大哥你說是吧？”她眼裏的得意不亞於絳紅，還多了絲暧昧。

絳紅的臉頓時紅了紅，知她是蓄意報覆。在座的兩男兩女，雖都清白，但絳紅看著，故意說她和梁生。她轉開了話題，一回頭卻又看在眼裏，要說絳紅和莊勤。區別呢，就在於梁生確實喜歡她，可惜她只拿梁生當哥哥看待，她們二人的關系自個兒也還把持得住適當。而絳紅和莊勤嘛……

“好像也是。”莊勤很是認真地思索了片刻，特別肯定道，“絳老板眼光極準，她說美的準沒錯，我當然信她。不過我覺你可愛，也是我真心這麽認為。”

嘖嘖！莊勤這麽一臉坦然，她還能說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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